第5章

    我醒来时，已经在医院里了。</p>

    病房只有我一个人。</p>

    外面小姑子在和葛大福吵架，“我嫂子好不容易怀上的孩子，被你活生生踢掉了，你真是个畜生！”</p>

    葛大福音色嘶哑，“对不起，我错了。”</p>

    我低头看了一眼平坦的小腹。</p>

    尽管早就感觉到这个孩子离开我了，此时我却还是无法接受这个事实。</p>

    我和张双锁以及小姑子，都可以称为孤儿。</p>

    我们三个是相依为命长大的。</p>

    我们相互慰籍又极度渴望亲情。</p>

    在知道我怀孕那天，张双锁高兴得话都说不利索。</p>

    他骑着马去县城里给我买了两斤肉，说我是家里的大功臣。</p>

    那是我吃过最好吃的肉。</p>

    当时我真的以为，有了这个孩子，就能改变我和张双锁之间的感情。</p>

    然而上一世，孩子出生后，张双锁只是看了一眼，就把孩子送了人。</p>

    他不顾我的哭喊，拉着我去白雪死去的林子里，硬生生剖开了我的肚子。</p>

    回忆涌上脑海。</p>

    我耳边响起刀子划破肌肤的声音。</p>

    我忍不住打了个颤抖。</p>

    “嫂子，你怎么了？”</p>

    小姑子的声音让我回到现实。</p>

    抬头看，葛大福眼睛红肿的站在我面前。</p>

    他竟然哭了？</p>

    不仅哭了，下一秒，葛大福朝我跪了下来。</p>

    “明洋，都是我害了你的孩子，你打我吧骂我吧，只要你能消气，当牛做马我都愿意。”</p>

    葛大福和张双锁曾经是同学，为人正直热情。</p>

    在张双锁去当兵的时候，他没少关照过我。</p>

    甚至在农忙的时候，也是先把我家地里的活干完再去管自己家。</p>

    我对他一直像大哥一样尊敬。</p>

    不然张双锁也不会让他来劝我。</p>

    我叹了一口气，“大福，没事的，我知道你是着急，只不过是方式用错了。”</p>

    听到我这句话，葛大福反而更愧疚了。</p>

    他抬手就给了自己几巴掌。</p>

    “明洋，你还是怪我吧，你越是不怪我，我心里就越是难受。”</p>

    我知道。</p>

    以他这种心性的人，看到我那滩血后，这个疙瘩会跟他一辈子。</p>

    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能够安慰到他。</p>

    毕竟我也很难过。</p>

    “大福。”我喊了他一声，“你能帮我个忙吗？”</p>

    “你说。”</p>

    “你帮我去县里告个状。”我沉声道，“石门村民兵队队长张双锁，在位期间玩忽职守，带着民兵陪相好看电影，导致石门村十几条人命被害，妇女同志被抓。”</p>

    葛大福和小姑子都瞪大眼睛。</p>

    就在我以为他们会为张双锁说说好话的时候。</p>

    葛大福重重点头，“好，我现在就去。”</p>

    他走之后，房间安静下来。</p>

    小姑子给我倒了一杯热水。</p>

    我接过来，忍不住开口，“双书，你不会怪我吧。”</p>

    小姑子答非所问，“嫂子，你知道我怎么留下来的吗？”</p>

    是在我走后，村里的嫂子们发现她不仅是摔断了腿。</p>

    后背还被树枝划出来一道长长的伤口，血涓涓流着，很是吓人。</p>

    我们村的村医看到她这个样子说不行，再这样下去会感染。</p>

    便冒死带着小姑子回了自己家上药。</p>

    就这个间隙，土匪打开了大石门。</p>

    挨家挨户的搜索。</p>

    搜到村医家的时候，小姑子不小心发出声音。</p>

    为了保护她，村医冲了出去。</p>

    小姑子眼泪流了一脸，“那几个畜生就当着我的面把人糟蹋了，明明都那么难受，她一句话都没说。”</p>

    也是那个时候，她看到了燕山青。</p>

    她在燕山青寨子里呆了十个月，那张脸就算是化成灰她也认识。</p>

    小姑子在我怀里哭得发抖，“嫂子，那些土匪都是乌合之众，如果哥哥他能带人早点回来，大夫就不会被糟蹋，村长他们也不会死，你做得对，哥哥就是失职！”</p>

    我抱着她，也落了泪。</p>

    小姑子能想明白，可惜有的人想不明白。</p>

    当天，张双锁气势冲冲进了我的病房。</p>

    “吴明洋，你让葛大福去县里告我什么意思，你知不知道我差一点就找到那些土匪了！”</p>

    我这才知道，张双锁在山上找了一天。</p>

    终于找到一点蛛丝马迹时，有人就接手了这件事。</p>

    他被领导当众批评没有脑子，撤去他大队长的职位，禁止他插手管这件事。</p>

    将他和白雪从山上直接赶了下来。</p>

    “你好恶毒的心思，竟然用这种手段干预这件事！”</p>

    他将我从病床上提起，看起来恨不得吃了我。</p>

    我还没开口。</p>

    白雪也从外面走进来，“明洋，你真的是太不懂事了，你这么做，不但害了双锁的前程，还把村子里的人都害了，除了他，谁还能找到那帮土匪。”</p>

    两个人一言一语将过错推到我身上。</p>

    我冷笑一声，“张双锁，是我不让你回来救村民的？当初双书都给你跪下了，你为什么不回来？现在上面怪罪下来了，你都推到我身上，是不是太不讲理了。”</p>

    “你还有脸说。”张双锁直接掐住我的脖子，“如果不是你把这些土匪引来，村子怎么会成这样，现在大家生死未卜，你还有心思装病。”</p>

    他手一甩。</p>

    我被重重摔在地上。</p>

    尾巴骨磕到地面，顺着脊椎痛到天灵盖。</p>

    这时小姑子赶回来。</p>

    “嫂子！”</p>

    她冲过来直接给了张双锁一巴掌，“张双锁，你疯了！”</p>

    “张双书，你也跟着她胡闹，你是不是也跟土匪有牵扯。”</p>

    “有你妈的牵扯。”小姑子忍无可忍，“你知不知道那个土匪是谁，那是燕云青啊！”</p>

    这个名字一出，整个房间都安静下来。</p>

    张双锁像是被人点了死穴，连呼吸都停止了。</p>

    燕云青。</p>

    我们三个的杀父杀母仇人。</p>

    就算我真的跟土匪有牵连，也不会找这个人。</p>

    几分钟后，张双锁的脸像是要裂开，“怎，怎么可能？”</p>

    “是真的。”小姑子眼泪又掉下来，“我亲眼看到了他的脸，哥，燕云青肯定是回来复仇的。”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