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0章
应游尘如遭雷劈，这阎罗王是犯什么毛病了？</p>霍夫人同样疑惑，“之恒，你这又是怎么了，你不是说最近要练兵吗？”</p>
她心里也没底，这驱邪之事她这小儿子一向嗤之以鼻，本来这些东西就是信则有不信则无，她强迫儿子接受做法已经愧疚难当，但实在怕儿子有闪失这才请应游尘来家里，现在霍之恒却一反常态说要去看看法事这些…不由得让她疑惑。</p>
霍之恒勾唇，“娘，我一直听闻您说道长本事如何如何，那夜黑狗血驱邪、可真是让我大开眼界，既然如此，我何不去见识见识道长本领，日后我这浑身的煞气，让道长帮忙做法我也更安心啊，您说呢？”</p>
霍夫人点点头，“这倒也是，应道长上次那次法事只说能让你这煞气显形，尚且没有法子不能解决，也好…你跟着去吧，加上身上功夫好，说不定还能帮道长忙。”</p>
应游尘急得摆手，“不可不可，贫道自己前去就行，自己前去就行。”</p>
霍之恒眼神不屑，“怎么，道长这是担心…自己的本事被人看穿吗？”</p>
一听这话，应游尘如坐针毡，他求救似的望着边上的霍云识，却见对方正忙着让楚剑夹菜，一副享受模样，半点没看他这边，更是着急。</p>
“这…”</p>
霍夫人道：“道长…让他去跟你见识见识吧。”</p>
一边是霍夫人的诚挚请求，一边是霍之恒阴恻恻的眼神，应游尘人在矮檐下，说低头也就低了头，他叹了口气，“也罢，愿意去就去吧。”</p>
算了，车到山前必有路吧。</p>
于是下午母女俩再来请应游尘，就见这道长背着一破烂包袱，身边跟着一个英姿挺拔的高大男子，那男子气质出尘、气宇轩昂，往那儿一站即知不是一般之人，母女二人虽心有疑惑，却不敢多问。</p>
那小女儿还禁不住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发髻，娇羞不已。</p>
霍之恒冷漠地跟在应游尘身侧，眼神动都没动一下。</p>
应游尘见着这番场景，默默叹气，这女子也生得漂亮，霍之恒怎么跟没看见一般，可惜这女子的一番情意，全都当喂了狗去了。</p>
那夫人道：“道长，现在家中多有不便，未能备得马车请您，还请道长原谅。”</p>
风里来雨里去，鞋子破了都还能怒跑二里地的应游尘哪里在乎这些，他摆摆手，“不妨事不妨事，小道行走江湖多年，哪里需要那些东西。”</p>
边上的女儿柔柔道：“还请这位公子也见谅。”</p>
霍之恒淡淡道：“无妨。”</p>
一见对方这反应，女子也不好接话，垂眸自顾自跟在母亲身后。</p>
应游尘心下无语，这人怎么跟块死木头一样，人家姑娘关心，他倒好，丝毫不顾及别人女儿家家的情面…</p>
该他娶不了媳妇。</p>
好在胡家离得并不远，几人不过半个时辰也就行到，这宅子离闹市远，外面看起来倒不算破旧，只是进了屋内，应游尘这才发现异常。</p>
宅内空旷，没什么东西，看起来倒算是整洁，想来是母女二人提前打扫过。</p>
妇人看出了应游尘的疑惑，解释道：“家里的东西都变卖去还债了，这宅子也已准备好变卖了，只是…这宅子是胡家的老宅，想看看能不能有点转机留下来。”</p>
她说着说着又垂下泪来，那女儿赶忙上前扶住她，“娘，咱们还是先领着道长去看看爹吧。”</p>
一进厢房，应游尘就察觉到了不对劲，他本身生得聪慧，跟在师父身旁也学到点皮毛，虽说遗憾的是真本事没能学到手里，但是也对这些也有个一知半解。</p>
这屋内黑气萦绕，坐在桌前的胡老板两眼空空，眉间青黑，神志不清，已然是被脏东西魇住魂魄。</p>
“这…胡老板这副模样多长时日了？”</p>
“已有十七日了。”妇人上前道，“十七日前，别人设宴款待他，说有大生意需要商讨，他便匆匆赶去，谁知，回来后当晚便开始说胡话，次日便这番模样了。”</p>
应游尘拧着眉头，“这可难办。”</p>
“求求道长想个法子。”</p>
“是啊…求道长了。”</p>
母女二人说着又是齐齐下跪，应游尘赶紧扶起俩人，侧目间看着霍之恒还是一副不为所动的模样，甚至不帮忙来扶一下这对母女。</p>
这人到底怎么回事？</p>
他以前见过师父处理这些事，但是却不知道其中奥妙，师父画符就能驱魔镇宅，他却只能引来一顿打骂，师父拿着桃木剑就能降妖捉怪，他却只能当摆设…</p>
“不着急，我且先看看。”应游尘佯装着掐算，实际上他半点没辙。</p>
绕着胡老板看了一圈，应游尘叹了口气，“他一有一魂不在体内，才会像孩童般痴傻。”</p>
一听这话，那对母女忙道：“不瞒道长，之前那位先生也是这么说的，道长不知您可有法救救他？”</p>
显然，应游尘没有法子。</p>
他为难地看了眼呆坐的男人，正欲婉拒，却在扭头之时瞥见站在身侧的男人嘴角那一抹轻蔑的嘲讽。</p>
霍之恒看着应游尘装神弄鬼，忍不住心中生厌，这蠢道士一副道行高深的模样，不知诓骗了多少人，光是想着对方戏弄自己的那些把戏，便气得牙痒痒，若非看在母亲面上，他恨不得手起刀落，杀之而后快。</p>
应游尘并不知道自己的脑袋又被惦记上了，他正恼怒对方瞧不起他。</p>
他原本早已习惯招摇撞骗，可却从不敢接超出能力范围之外的委托，师父活着的时候告诫他，人若是选择超出自己所行范围之外的路，必遭反噬，同意霍夫人的请求之时算出的卦象也句句属实，只可惜财迷心窍不说他还馋虫上头，这才落得这步田地。</p>
可如今这满脸煞气之人却如此瞧不起他，这让应游尘莫名恼怒，他甚至没说过要对母女一个铜板的报酬，就仿佛他已经干了多么伤天害理之事一般。</p>
“这办法倒是有…”应游尘道，随后他顿住，心中又开始顾虑起来，若是真的意气用事答应下了，那最后定然也不会成功，不一样落得被人嘲笑的下场，还不如一开始就说自己也不能解决。</p>
那母女二人却误会他在思考酬金，马上跪下道：“道长不必顾虑，只要能救他，届时我们变卖房产也会报答您的。”</p>
若放在之前，应游尘指不定已经乐出声来，可如今他却笑不出来，背后跟着个阎罗王等着看自己笑话，说不定还正打算找个借口抹了自己脖子，这阎罗王的哥哥还栓了条夺命锁在自己身上，他现在能要什么钱，他敢要什么钱。</p>
遂摆摆手，“小道人不过游走江湖，当助人为乐了，不收钱…只是，我还是需要丑话说在前头，贫道尽人事，听天命，这能不能成，全看老天爷。”</p>
母女俩千恩万谢。</p>
霍之恒听这话，冷哼一声，这废物道士说得倒是好听，什么本事没有，就一张嘴会说，可笑。</p>
应游尘听见这一声冷哼，更是恼怒。</p>
他道：“夫人还记得这段时日，他身上多了什么新的物件，或者是家里多了哪些物件，是那种以前从未见过的物件，你可记得？”</p>
胡夫人擦干泪水，“我家中财产已变卖的差不多，如今哪里还有什么物件。”</p>
“您夫君身上的，一些以前从未出现过的，可有印象？”</p>
母女二人皆是摇头。</p>
应游尘道：“一般邪祟要魇人心智，迷人魂魄需得借助有实体的物件，须得时时不离身，才能到这样的情况，倘若是不需借助物件的邪祟…那可不是小道能解决的。”</p>
他咽了咽唾沫，那种邪祟估计把他师父从棺材板里挖出来都不一定能解决。</p>
“所以你且好生想想，是否有从未见过的物件出现，要真是没有，那可…可就难办了。”</p>
母女二人面露难色，“这…道长您给我点时间，我们先找找。”</p>
应游尘一眼看着这家徒四壁的模样，没有任何一样东西看上去奇怪，想来之前那位先生直接离开就是觉得这并非附着实物的邪祟，不敢轻易招惹吧。</p>
应游尘转头一见屋外天色，又瞥见站在身后的霍之恒，他叹道：“这样，你们且好生寻找，明日把觉得可疑的物件全部拿出来，我需得先观测一下。”</p>
母女俩不懂这些，只得点头同意。</p>
哪需要那么复杂，应游尘想的是他铁定没法子解决这邪物，而现在霍之恒又跟在身后，不能直接落了下风，待明日再好好向这母女道歉，他便不信明日这人还会跟着。</p>
辞了胡家母女，两人开始往回走，应游尘埋头光顾着走路，不再开口讲半句话，丝毫没有来时同那对母女的口若悬河之姿。</p>
霍之恒冷冷地看了眼前方的应游尘，两面三刀之人！</p>
随后他提起内力，脚下生风，眨眼便将应游尘远远甩在身后。</p>
被落在后方的应游尘愤怒，他师父擅长的并非拳脚之术，他半点不会，否则必然轮不到这人来他面前耀武扬威。</p>
实际上应游尘已经忘记，师父擅长的他也没学到实处，白白浪费一身慧根。</p>
连忙也跟着回了霍府，应游尘直奔自己的客房，把包袱里面的一堆东西全部翻出来，这些都是他师父去世后留下来的遗物，都是些真材实料的东西，无非是落在应游尘手上无力发挥出它的作用而已。</p>
他赶紧翻找一下，从好几张符纸之下找到师父留给他的破书，这本书算是他学的最好的东西了，这书的文字晦涩难懂又佶屈聱牙，师父也夸说他有慧根才能读懂，他读倒是读明白了，只是不知道该如何真的进行实用。</p>
他记得这书里面提到过这类邪物，他挨着挨着翻找，找倒是找到了这下他又犯了难，该如何驱除呢？</p>
书上写道对付这种邪物需得将其压制于物件中不敢出来，随后将物件一同销毁。</p>
应游尘合书沉思，他哪里知道该如何压制…</p>
这便是他学不到真本事的原因，所有的东西都只能跟上前半截死板的书本知识，后半截需得应用了，却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嗡嗡乱撞。</p>
自他开始浪迹江湖，已是许久不曾如此认真温习这些东西了，应游尘眼下火烧眉毛，只能又挨着翻找起遗忘的东西，最后他实在也没了法子，干脆仔仔细细画了好几个符，画几个无功无过的符，要真是瞎猫撞上死耗子了，也算自己的功德，这一通忙活天色竟然已经大亮。</p>
一夜未眠应游尘却精神奕奕，一边是忙着温故知新，一边是担忧再去胡家惹出什么自己应付不来的事情，又是焦灼又是不安，丝毫不见疲惫。</p>
早饭时间到了，应游尘听闻小厮道霍云识面圣未归，心中暗喜，霍之恒时常不在家，这霍云识又还未回，同霍夫人一人同桌进餐可自在多了，结果一进侧厅的门，便见霍之恒好整以暇端坐在桌前，面无表情地喝茶。</p>
应游尘面上的笑意甚至都来不及收回去，和对方撞个正着，笑容僵在脸上，支支吾吾半天，憋出一句问好。</p>
“将军，您…晨安。”</p>
霍之恒不动如山，眼神都没分他一个，嘴上平静道：“晨安。”</p>
霍夫人由丫鬟扶着进门，见应游尘站在原地不动，忙道：“道长请坐啊。”</p>
应游尘这才反应过来，“给夫人您请安。”</p>
霍夫人乐得见牙不见眼，挥手道：“道长哪里话，快请坐快请坐，之恒你也是，你坐着让人家道长站着，象什么话？”</p>
无端被教训的霍之恒冷着脸，起身向母亲请过早安，随后瞥了眼应游尘。</p>
“道长，昨日那胡家母女的事情，最后可是解决了？”</p>
应游尘道：“却有妖邪作祟，小道今日需得再前去一趟，这事情能不能解决，还不敢妄下定论。”</p>
霍夫人也并不懂这些东西深处奥义，只得似懂非懂点头，一旁沉默许久的霍之恒却突然开口道：“那今日在下还且跟着道长去见识见识。”</p>
那语气冷漠中俨然带着嘲讽，打定主意要见应游尘出这个糗，他不信这等肩不能提手不能扛的江湖术士能会什么，他母亲向来尊敬道人，加上这次又有霍云识从中作梗，被这应游尘骗得团团乱转，他非要去揭穿这人的把戏不可。</p>
霍之恒自幼习武，十多岁便开始戎马征战，一身本领，平日里接触到的男儿也都是各个孔武有力的汉子，连他那习文的大哥霍云识，也并不是羸弱到没有力气的人，而现在这应游尘，生得瘦弱，加上上次不过是踢了一脚，就不知羞耻掉眼泪，霍之恒甚至已经将对方归成了手无缚鸡之力的废物。</p>
眼见得这废物要用着一张嘴去招摇撞骗，想想便可恶，他定要让这敢戏弄他的人付出代价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