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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85章

    阮清垂眸摇摇头:“母亲还在等我回去,下次再见,大概只能在宫宴上了。”

    林凝素自知无法挽留,只能命人好生将阮清送回府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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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礼部商定的帝后大婚之日,自是捡了黄道吉日来算。但婚礼前夜,天空乌云密布,不见明月朗星。到了夜半,甚至下起了瓢泼般的大雨。

    这可愁坏了那些商定婚日的大臣们,生怕是耽搁了大典,圣上要怪罪下来。

    眼巴巴看了一夜的天色,在清晨破晓时分,黑云尽数退散,反倒是因前夜的雨,而绽出许多的虹霓来,将天地间都映出彩色。

    立后算是国喜,臣民们都过得苦,便总盼着些吉祥事发生。所以天边的虹霓,他们愿称之为吉兆,来年定是能风调雨顺。

    靠天虚无缥缈,但靠着人治确是实打实的。当日一早,新帝便下了旨意,减免半年的徭役赋税,举国欢庆。

    从前孟国可没这种规矩,尤其如今前线其实钱银粮草供给不足。林砚难得有如此冲动的时候,许是….

    从来不信什么命运谶言的他,也开始寄希望于天意人语,妄谋求一份余生之幸。

    面前是若隐若现的绯红色盖纱,林凝素听着父亲母亲的叮嘱,持扇的手轻轻颤抖着。

    母亲的声音有哽咽,就连一向是披靡朝堂的父亲,如今的语气也带着几分落寞。

    无数次,她想掀开面前的红纱,再瞧父母一眼,却被身旁的礼官和喜娘给制止了。,尽在晋江文学城

    “皇后娘娘,此举不吉。若是不舍,归宁之日自会相见。”

    “娘娘,该启程了。”

    喜乐响在耳畔,并不是寻常嫁娶的欢快小调,而是比印象中还要庄严肃穆的礼乐。

    林凝素坐在轿撵之中,静静地听着礼官十步一昭的贺词。这么长的路,竟也没有说尽,该是穷尽了天下的赞词。

    明镜殿之前,百官朝贺。

    在礼官的指引下,她缓缓迈步上前,登着殿前陛阶。

    直至玄色黑靴映入眼帘。

    而后是一只拿着赤红色的喜绸的手掌,交接之时,那只手轻轻握住她的指节,一触即离。

    林凝素抬眼,恰好清风吹拂而过,半掀起面前红纱。

    烈阳之下,她看见林砚的十二旒冕玉珠泛粼光,这人身上的繁复衣饰并不减于自己。

    这是第一次,她竟觉林砚身着龙袍,却毫无压迫之意。那些琳琅的珠缀像是数不尽的锁链,将这人的真实性情封印其中。

    她和林砚之间那些斩不断的亲缘,爱意。仿佛都在这一条长长的喜绸中说尽了,好似同母之脐。

    林砚的力道不轻不重,牵引着喜绸,前往庙堂。

    这身凤冠霞帔束缚着林凝素,喜绸牵制着她的一举一动。可站在对面的林砚,又何尝不是被牵制的一方。

    他以情意为名,画牢笼。她以恋慕为义,换太平。这是一场不期而成的谋划,又是一场精心而促的偶然。

    也许在十几年前的那场风雪夜里,一切早已注定。

    无法改变,无法逃脱。

    林凝素攥紧了手中红绸,心道:

    既如此,她倒是要看看,这种无法斩断的羁绊到最后,会是何种模样。

    哥哥。

    消长

    那些大婚时繁复的礼数总是会让人倦意,

    但上辈子林凝素却丝毫没觉出任何疲惫,当时她等在长秋宫里,满心期待着未来与林砚的生活。

    熟悉的脚步声响轻叩在地砖之上,

    林凝素缓缓转头。在面前红纱的遮掩下,她什么也瞧不见。

    但她知道,

    林砚就在那里。

    “….怎么不过来?”久久闻不见动静,林凝素开口询问道。

    到了这个地步,他自己倒是生了怯吗。

    没待她自行掀起头纱,一把如意探入纱布之中,将其轻轻挑起。

    遮盖了一日的视线终于能看得清明,林凝素抬眼,与林砚的目光交汇。

    他眸色深沉,

    如一汪看不到底的潭水,但却能清晰地瞧见自己的倒影。林凝素下意识别过头去,环视着周遭,这里的一景一物,皆与前世布置相同。

    经手帝王婚事的礼官每一年都不同,又怎会和上一世相同,必定是林砚吩咐的。

    上辈子有那么多的误会和痛苦,他为何又要执着过去呢?

    酒液落入半葫之中,

    发出清脆的细响来。陈年酒辛辣,林凝素只尝了小口。

    虽说这大婚经过两次,但合卺之酒,

    还是第一回。

    当时她的头纱被掀开,

    便瞧见林砚面色冷漠,

    眼神复杂。

    没有合礼的玉如意,自然也没有合卺酒。唯一的印象,

    只有整夜那让人濒临地狱的热潮和人欲。

    他像是一个撕碎君子皮囊的恶鬼,半诱半迫,想带着她同去另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,却又在临门之时将她推开。

    所以新婚那段时间,林砚忽冷忽热,她更是害怕。

    如今看来,他也许是在徘徊纠结。

    他有自己必做之事,本不该沾染任何情感。

    林凝素轻声叹息,垂下眼眸。为何独独他们要经历这些呢….

    耳边传来温热的触感,而后下颌被轻轻抬起。

    “不许叹气。”

    没等她开口,唇角便被吻住。口脂中的花汁气息蔓延开来,浅淡的芳香四处旖旎。从颈间到手臂,从指尖到腰背。

    灯漏滴答作响,直至天明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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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虽说是做了中宫皇后,但因为后宫无人,也没什么需要烦恼的。前朝的老太妃们又大多深居简出,太后更是低调,全然没有从前的雷厉风行。

    人这辈子,总是如潮涨潮落,必得顺势而行。,尽在晋江文学城

    太妃们称病,林凝素自然也不会去打扰。

    可能是没了上辈子那些心中的包袱,她在宫中的日子也舒心。

    唯一不好的,就是….她已经在明镜殿住了三个月。

    她本想回到长秋宫去住,毕竟曾经住过三年,也更熟悉。但林砚死活不答应,这人甚至一次也不想踏足那里。

    也不知是避讳什么。

    但她也实在不想在明镜殿里….

    没成婚之前,她没名没份,自然无人盯着她的举动,在哪都成。可如今若她还以一国之母的身份长期居住于明镜殿,只怕前朝那些老家伙们能用奏疏将这埋起来。

    忍了三个月,不过是碍着父亲和林砚的威压,不大敢直言。

    另一个原因也简单,她不想时刻都看见林砚。

    本以为成婚之后,这人大抵会放心些,不会再日日黏在她身旁。谁知林砚如同菟丝子一般,一旦缠在她身上,赶也赶不走。

    还时不时说出一些让人耳赤的话来。

    林凝素实在受不了。

    最开始一个月,林砚需要处理吕宫和那些兵马,也得应付大巫的刁难,整日里繁忙,她倒还能忍受。

    最近林砚空了下来,便只能将那些没用完jsg的精力拿来对付她。

    就如现在一般。

    林凝素坐在窗边,闲来无事瞧话本子打发时间。身后之人悄然出现,环抱住她的腰腹,面颊相贴。

    他倒是不多话来吵人,还殷切地替她翻动书页….

    可这是在三伏夏日。

    林凝素回过头,白了他一眼。像是个火炉一般,热得要命。但无论怎么推拒,林砚就是不肯挪动半分。

    她忽然就想去再弄一副寒毒来,让这人重新变成冰块。

    这样也就罢了,可林砚偏生不许人伺候,替她煽凉的云鸾和银岫都被遣了出去。

    原本林凝素不以为意,直至耳垂被轻咬,她才察觉出不对来。

    “云…..”口唇被吻住,轻薄的衣衫不堪大幅度的挣扎,很快七零八落。

    那一个下午,她都没将那话本子看完。

    直到晚间,身前之人才稍稍停歇,抱着她去沐浴。

    “长乐宫何时才能修缮好?”林凝素拽着这人的衣角,目光幽怨。

    “不急,天气暑热,也要体谅工匠。”林砚摆弄着少女湿漉漉的头发,漫不经心地回答着。

    “…..”

    她怎么不知道,林砚竟长出了一颗会体谅旁人的心。

    林凝素拽过自己的长发,自顾自挪腾到水池的另一边,不想搭理这个人。

    那些情谊深厚的夫妻,就算再如胶似漆,亦不会如林砚这般。

    她如今连半点自己的时间都没有。

    夏日一过,便很快入了秋。

    可能是上天感召,今年的秋日丰收不少。随之而来的,还有两桩好事,一是南方诸国同意了暂时缓和战事,许融带着的兵马不日便可返回西疆。

    阮柱国依旧在西戎与孟国的边境驻守,战事不比从前那样焦灼,所需的兵械盐铁便没那么多。

    总算是能休养生息一段时日。

    林砚大刀阔斧地斩了许多盘根在朝廷中的蛀虫,亦颁了许多新法。一时是瞧不出什么效果的,但那些被动了利益的老臣心怀不满。

    左右林砚如今离而立都还有五六年,有的是时间把这些人熬死。

    先帝想做却没做成的事,该做的不该做的,他这个新帝一股脑地把斧头劈下来。

    真是个疯狗。

    为首的王氏家族在大牢里骂的。

    林凝素觉得,骂得很….“妙”。

    除却那些危及整个孟国的大事,林凝素都不大关心。近来,她只被一件事牵动了心神。

    许融是阮柱国的下属,班师之后自然要回到西境去。而随行的沈敬安,乃是从中周旋的使臣。

    这次诸国和谈,林凝素知道,其中有不少沈敬安的功劳。

    这可能也是林砚处置陇西郡贪官,只发落了镇远侯的兄长,并未牵累沈家的其中一条。

    他…很快就回来了。

    如今孟国的邻国,大多安分着,没什么需要去相谈的地方。所以沈敬安这次回来,应该会待上许久。

    他立过两次功,抗过一次旨。但终究功大于过。按照孟国的制度,是不必科考便能在朝为官的。

    想到朝会上,林砚和沈敬安要日日想见,她真的有些担忧。

    某日午后,林凝素百无聊赖,摆弄着远洋外来的精巧玩意。是一个能报时的钟表,倒是比灯漏稀罕。

    “娘娘,林夫人自宫外给您带了些府中的果子,可要现在用一些?”云鸾拿出一盘青李子,放在林凝素面前的几案上。

    那青果翠如碧玉,中间还透着点红。儿时在书院的时候,秋日她和沈敬安逃课,便会去后园摘这些青果吃。

    林凝素霎时没了兴致,只觉那酸甜的果子,没了甜只剩酸。

    “…..眼瞧着便觉酸,先搁那吧。”

    云鸾不明所以,只好将那青李子撤下去。不料撞见处理过政务归来的林砚。

    “陛下….”

    “这是什么?”林砚扫视着那盘青果,语气冷淡。

    “回陛下,是夫人送进宫来给娘娘的青李子。”

    林砚皱眉,停顿了片刻之后,接过那盘青果往内殿去。

    林凝素此刻正瞧那钟表入神,自然没注意到来人是谁。,尽在晋江文学城

    “不是说了不想吃,怎么又拿来了?”她抬眸,见是林砚便没再说什么。

    “时令之物,过了这几日也就没了。从前不是盼着这果子吗,怎的改了胃口。”林砚拿起一颗青果,放进她手中。

    林凝素拿起果子,抬眼看向落座于对面的男人,这人唇边挂着浅笑,眯着眼睛盯着她看,像个冬日狩猎的花狸。

    隐匿自己的攻击性,但随时都能将猎物一击毙命般。

    她看着那果子透红的位置,轻轻咬上一口。还好,甜多过于酸涩。

    说实话,成婚之后,林凝素已经很长时间没看见这种模样的林砚了。

    但自打沈敬安归来上都城后,这人身后像是绷紧了一根弦,时不时都要找机会试探一二。

    非要拐弯抹角地确认她的心意才肯罢休。

    “我才吃过午膳,还用过酥酪。让人怎么能再吃下去?”林凝素扔下那果子,佯装不知林砚此时的心情。

    近来她的思绪亦十分复杂,毕竟人非草木,怎能克制心情。

    她已经尽量克制着不表现出来。倒不是顾忌林砚的想法,只是….

    她怕林砚再做出那种极端的试探,像几个月前那样,逼着她在林砚和沈敬安的性命之间做选择,以证明他在自己心中是何地位。,尽在晋江文学城

    但林砚太了解她,以至于还是能被察觉到。

    “是吗?”林砚轻笑一声,似乎也在尽力克制些什么。

    林凝素见状,握住这人的手,问道:“大巫这次去荆苗地界,可有说何时归来?”

    “短则几月,多则一两年。”林砚回握,十指相扣,并加重了力道,“问这个做什么?”

    “我想问问大巫,有没有情蛊的解药。”林凝素直言不讳。

    未被种下情蛊之前,林砚就算是伪装,也有那么点君子模样。现在此人对自己的爱慕与日俱增,林凝素招架不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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