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章

    老太医扑通一声跪倒在地，不忍道：“太子殿下，微臣实在下不去这手……沈姑娘当年陪您流放三千里，早已病痛缠身，如若再剜心头血，她醒后必定痛不欲生啊……”</p>

    “够了！”贺均濯厉声打断，眼底寒意慑人，“既然你下不去手，那孤亲自来！”</p>

    他一把夺过太医手中的匕首，毫不犹豫地刺向沈晚凝的心口。</p>

    “唔……”</p>

    床榻上的人儿指尖微微一颤，却无人察觉。</p>

    鲜血涌出，贺均濯迅速用玉碗接住，待盛满后，他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。</p>

    太医也踉踉跄跄地跟上，殿门重重合上，脚步声渐远。</p>

    床榻上，沈晚凝缓缓睁开眼，冷汗浸透了鬓发。</p>

    她死死咬住下唇，才没让那声痛呼溢出来。</p>

    疼，好疼……</p>

    没人知道，她根本没昏睡过去。</p>

    半个时辰前，贺均濯亲手端给她一碗琼脂玉露，她刚饮下便觉不对，硬生生呕了出来，却没想到，原来里面加了麻沸散。</p>

    为的就是让她昏睡，好剜了她的心头血去救姜璟柔？！</p>

    她颤抖着抬手，捂住心口处狰狞的伤口，鲜血仍从指缝间渗出，染红了雪白的寝衣。</p>

    多可笑啊……</p>

    三年前，太子贺均濯惹怒龙颜，被贬流放，满朝文武避之不及，昔日围着他打转的王孙贵女们避如蛇蝎，连他青梅竹马的未婚妻姜璟柔都当众退婚，生怕被他牵连。</p>

    唯有她，不顾家族反对，执意追随他而去！</p>

    流放路上，山匪劫道，是她替他挡下一刀；寒冬腊月，食不果腹，是她省下口粮全留给他；他高烧不退时，是她割了自己的手腕以血为引给他喂药……</p>

    她陪他吃过馊饭，睡过草垛，熬过三千里风霜雨雪。</p>

    可如今，他复位东宫，姜璟柔不过跪在宫门前哭诉几句苦衷，他便心软了，甚至不惜剜了自己的心头血去救她！</p>

    她踉踉跄跄地下床，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，心口的伤随着动作撕裂般疼痛，却比不上心中万分之一。</p>

    姜璟柔的寝殿灯火通明，透过半开的窗棂，她看见贺均濯正小心翼翼地将那碗心头血喂入姜璟柔口中。</p>

    “疼……”姜璟柔紧闭双眼，盈盈含泪，“均濯哥哥，我好疼……”</p>

    贺均濯身形一僵：“忍一忍，很快就好了。”</p>

    姜璟柔喝完那碗血，伏在他怀中，脸色果然好了许多。片刻后，她悠悠转醒，入目便是贺均濯满是关切的双眸。</p>

    “均濯哥哥！”她浑身一颤，连忙抓住他的衣袖，“你原谅我了是不是？我错了，当年是我太懦弱，吃不得苦……可我后悔了，真的后悔了！你若不要我，我宁愿死了算了！”</p>

    说着，她便要往墙上撞去。</p>

    “够了！”贺均濯一把拽住她，而后猛地将姜璟柔按在床榻上，粗暴地吻了上去。</p>

    那不是一个温柔的吻，而是充满了愤怒、痛苦和无可奈何的宣泄。</p>

    他将她吻了又吻，似要将她整个人揉入骨血，再次开口时，嗓音里压抑着无尽的痛苦：“姜璟柔，你就是仗着孤喜欢你……”</p>

    “孤还要你，孤怎可能不要你？孤昨日已向父皇请旨，让你与沈晚凝同一日嫁入东宫——她为太子妃，而你，为侧妃。”</p>

    “侧妃？”姜璟柔泫然欲泣，“均濯哥哥，你答应过我一生一世一双人的。”</p>

    “凝凝为我付出太多，我不能弃她不顾。你只要知道，我心中爱的只有你即可！”</p>

    说完，他紧紧抱着她，薄唇滑过她的锁骨。</p>

    这饱含深情的眼睛，似要一解这三年所有的爱恨与思念。</p>

    沈晚凝看着纱帐内交叠的身影，心口的伤突然痛得她弯下腰去。</p>

    她捂着心口，血一滴一滴落在地上，可再疼，也比不上此刻的万箭穿心。</p>

    贺均濯啊贺均濯，漫漫三千里流放路，原来你还是不爱我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