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章
第二天早上我被尿意憋醒,释放完膀胱的压力,站在水池边洗手,一抬头,顿时被镜子里的自己吓得打了个隔夜的酒嗝。</p>身上还是那条裙子,外搭的针织衫已经不知去向,头发散乱,重点是那张没有卸妆的脸,眼线晕染开来,眼睑下挂着两道黑影,疑似干了的泪痕……</p>
我一步步迈回房间,散乱的物品提醒着我关于昨夜荒诞的记忆片段。</p>
行李箱敞开着,原本那套为了和周浩过夜准备的情趣内衣,此刻大喇喇地被丢弃在酒店的大床上。</p>
昨晚我就是将那套衣服抖落在程竞川面前,控诉道:「今晚我本来应该和男朋友在一起,可是你,破坏了第一次不够,还要毁了第二次,你到底有没有同情心啊……」</p>
我之所以认定程竞川没有同情心,是因为他揪着我的胳膊将我拎回酒店,力道极大,没有半点怜香惜玉,我的胳膊还在隐隐作痛。</p>
回到房间后程竞川斜斜地倚在桌前,看我又哭又闹撒酒疯,在我模糊的印象中,那张脸紧绷着,神情始终是平静而淡漠的。</p>
喝断片的滋味并不好受,我不能再往下想,只想挖个坑,直接把自己埋进去。</p>
我躺倒在大床上,不想开始新一天的助理工作,不想走进隔壁房间,更不想面对程竞川。</p>
可转念一想,我已经没有了爱情,要是再没了工作,那可真是一无所有了!</p>
思及此,我深吸一口气,拍了拍自己脸蛋,开始沐浴洗漱更衣。</p>
只不过再怎么强打精神,还是一副纵欲过度毫无精气神的样子,额上冒出了一颗痘,上妆也无法遮盖。</p>
程竞川见我进门,几不可查地皱了下眉,还是被我捕捉到了。</p>
我几乎要道歉,自己这副样子影响到了老板的观感。</p>
好在程竞川再无其他反应,修长的手指扣着衬衫的袖口,衬衣领子立着,这么些年我们之间早有默契,我立马拿起衣柜里挂着的领带给他系上。</p>
我没有给男朋友系过领带,但是对于系领带这项技能驾轻就熟。</p>
三年前我入职时程竞川刚接替总裁的职位,面试我的是前总裁,也就是程竞川的母亲郑玥,那时候她身体情况已经很糟糕,面试的地点在医院病房。</p>
郑玥将自己儿子的生活习惯事无巨细地交代给我,同时对我提了很多要求,其中包括要每日给小程总系领带,虽然有些奇怪,但我还是应下,并对着网上的教程练习。</p>
程竞川之前在国外上学,也是母亲身体出问题才被召回,以前没有场合需要系领带,便没有学过这种技能。</p>
我刚开始总要花很长时间完成,效果也不尽如人意,好在程竞川虽然挑剔,在这方面倒是没有为难我,极有耐心地任我摆弄,给了我一个成长的空间。</p>
程竞川的衬衫已经换过,领带还是昨天那条,我注意到上面有明显的褶皱,电光石火间,我想起昨晚某个片段。</p>
我揪着程竞川的衬衫前襟,撕心裂肺道:「你害我男朋友都跟人跑了,你赔我男朋友,你赔我一个男朋友……」</p>
最后大概是累了,我趴在程竞川肩上继续哭得花枝乱颤,我想不起当时程竞川是怎样的表情,只记得有双宽厚的手,轻拍着我的背温柔安抚。</p>
我打了个激灵,一定是我酒醉后的错觉,再怎么说,程竞川跟「温柔」俩字实在扯不上边。</p>
我绝望地闭了闭眼,再睁眼,目之所及便是程竞川凸起的喉结,他正微垂着狭长的眼睛注视着我,鼻翼的阴影很好看,紧抿着薄唇,下巴的轮廓分明,有种禁欲感。</p>
我没有动作,我已经完全懵怔了。</p>
最终,程竞川滚了滚喉结,不太自然地扯开领带,转身道:「算了。」</p>
谁都没有在意他的耳后根可疑地发红。</p>
我的手僵在原地,这么些年,我头一次体会到公司其他员工所说的,大老板的心思难以揣测。</p>
总而言之,我只要还想继续这份工作,就要像鸵鸟一般,硬着头皮就当昨晚什么都没发生。</p>
可接下去的种种迹象,还是让我担心自己饭碗不保。</p>
我忘了订回程的机票,但是程竞川已经订好了。</p>
去机场的路上,程竞川破天荒地自己推着行李箱,我想要上前接过,程竞川冷声制止:「不用。」</p>
我只能讪讪地缩回手。</p>
在飞机上,程竞川告诉我,接下去我可以休一周的假。</p>
要知道我这三年没有休过一天完整的假,可这梦寐以求的假期到来的时候,我简直快要哭了。</p>
老板这是不需要我了吗?是准备给自己招新助理了吗?</p>
程竞川翻着飞机上的杂志,面无表情地补充了句:「处理好你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再来上班。」</p>
我:「……」</p>
好歹,听起来没有不要我的意思。</p>